康妮于换脸术前留影。/Cleveland Clinic 枪击事件发生两周后，接诊医生将康妮转介到美国克利夫兰诊所。当时，全美仅克利夫兰诊所经过表决，认为面部移植手术是合乎医学伦理的。 现任克利夫兰诊所皮肤科和整形外科研究所主席弗兰克·帕佩回忆，康妮给其留下深刻印象。 “即使经受巨大创伤，她依然善良、乐观。她不抱怨丈夫的暴行。在术前谈话时，我们安慰道，会想办法、让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好。她开玩笑说，好的，这一次别忘了胸部（整形）。” “换脸”团队成员根据康妮面部模型，讨论手术流程。/AFP 2004-2008年，康妮先后接受30次脸部整形手术。这背后有多重因素。包括，为换脸手术做准备，等待面部捐献者的出现，以及接受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核，确定精神状态和移植意愿。 2005年，法国完成全球首例面部局部移植手术。“患者伊莎贝尔·迪诺尔（Isabelle Dinoire）被自己的宠物狗咬伤面部，医生为她移植了一个新的鼻子和嘴。”美联社报道，这给康妮和团队以希望、指引。 但康妮的手术难度更大，她需要移植更多的面部结构。“如果失败，可能还不如不手术。”弗兰克·帕佩说。 左图为伊莎贝尔 迪诺尔（Isabelle Dinoire）被宠物狗咬伤前。右图为局部面部移植术后。/BBC 2008年10月，康妮成功在美国克利夫兰诊所登记，成为该院面部移植等候名单的“第一人”。 2个月后，康妮等到了匹配的面部捐献器官。 12月，8名外科医生、4名麻醉师、20多名护士，以及数十位技术人员和助手们，历经22小时，共同完成这一历史性手术。 捐赠者的半张脸，连同鼻子（含骨骼、神经），被移植到康妮面部。医生用康妮的肋骨，制作、修复被打得粉碎的颊骨。她的部分腿骨被取出，用以填充上颚。面部移植皮肤取自大腿、手臂。 下了手术台，康妮在重症监护室，躺了12天。其间，医生两次下发病危通知。 康妮面部移植术示意图。/Cleveland Clinic 术后第58天，康妮出院。 由于面部神经毁损较多，加之彼时医疗手段限制，康妮的“新脸”木讷、僵硬。鼻子和嘴都是“假”的。无法咀嚼，闻不到气味，不能正常呼吸。 “这不是我的脸，但我很感激能重新拥有它。”2009年5月5日，克利夫兰诊所为康妮举办新闻发布会。她在会上如是说。 “我永远记得她的开场白。康妮站在话筒前，一字一顿地说：我想，我就是你们今天都在等的人。”手术医生之一、现任克利夫兰诊所整形外科研究所主任玛利亚·谢米诺夫（Maria Siemionow）回忆。 术后，她认真地投入面部康复训练。 她最常做的一项练习，就是用嘴衔住牙刷，保持尽量长的时间。“我想重新微笑、说话。这是我努力的目标。”她告诉媒体。 2010年时，康妮经医学伦理委员会审批，见到自己这张新脸的原主人——器官捐献者卡斯帕（Kasper）的家人。 “她们长得不像。但我仍能看出母亲的样子。”捐献者的女儿说。 每天，康妮都会认真装扮，称“希望不要吓到小孩”。/AP 但右眼失明、左眼视物模糊的问题，无法解决。 康妮称，多亏了一些“好用的小玩意”，自己才能如常生活。 比如，时钟会定点报时、叫她起床。配有音控提示的药盒，每天5次提醒她吃药。衣柜内的运动传感器会根据手指移动，告诉她衣物的样式、颜色。甚至，客厅里的运动椭圆仪都会“说话”，为她计算：今日锻炼还剩……分钟。 2010年，媒体采访康妮，拍下她仰头沐浴阳光的照片。/Cleveland Clinic “她是我们所有人的灵感。”克利夫兰诊所临床护士帕特里夏·洛克（Patricia Lock）说。 在2004-2010年的康复期间，康妮向护士们发起挑战，打赌自己的椭圆仪运动里程数，一定是第一名。她和整形外科医师比赛，并在俯卧撑对抗中，击败了他。她还向每个医护安利匹兹堡钢人队（一支美式足球球队），称其是最强的。 “在移植前的几个月，我带康妮去郊外野餐。吃到一半，她自己用塑胶捏的假鼻子松了，垂了下来。康妮把它摘下来，擦干净上面的番茄酱，扔进包里，然后继续吃。“姐姐邦尼回忆说，“谢天谢地，她一直那么坚强。” 图片来源于Cleveland Clinic 2011年，康妮再次接受整形手术，以调整下垂的下颚，剪去赘生的皮肤。 “这一次微调后，她的脸看上去更自然。你会看到她牵起嘴角，眨眨眼睛。你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情绪。” 玛利亚·谢米诺夫介绍，康妮是全球第4例面部移植患者。 其他3例分别是全球首个换脸人伊莎贝尔·迪诺尔（2005年）；2006年，中国为一名被熊抓破脸的30岁患者，进行面部移植；2007年，法国一名神经纤维瘤患者接受面部移植。 2010年，康妮陪伴孙辈，在公园玩耍。/Daily Mail 据《今日美国》报道，在康妮接受面部移植后，全球完成约40例面积不等的面部移植手术。其中有3例在克利夫兰诊所进行。 美国纽约州注册整形外科医生托马斯·罗摩（Thomas Romo Ⅲ）告诉《纽约时报》，多数面部移植手术与暴力、动物意外伤害事故，或罕见遗传疾病有关。直到目前，面部移植手术仍面临较大争议。有人认为，开展此类手术就是为变美。医学伦理对之也持否定态度，认为风险大于获益。 比如，患者术后需终生服用免疫抑制剂类药物，其副作用可能导致病人死亡。 “康妮每天需要服用大量药物，以防止出现排斥移植。这类药物易使服用者出现严重感染，甚至是多种致命的并发症。为此，在术后一段时间，护士每周3次，前往她家进行探视、检查，确保抗排异问题能得到及时、有效的控制。”玛利亚·谢米诺夫说。 康妮和女儿、孙辈合影。/Daily Mail 全球首名换脸人伊莎贝尔·迪诺尔就没有这样的好运。2016年4月，在换脸后第11年，她因癌症病逝，享年49岁。分析认为，这与其术后多次出现强烈排异反应有关。 面部器官捐献数量稀缺，也是一个问题。要找到同样性别、血型、年龄、种族的捐献者，更是难上加难。 此外，不同于其他器官，很多捐赠者家庭不能接受亲人的面部、表情，被“复制”到第三方脸上。 左图为康妮术前。右图为术后。/AP 但托马斯·罗摩强调，目前阶段，实施面部移植的核心目的，仍是让患者恢复正常生活，让其重获信心，回归社会。 “如果不做手术，康妮将无法微笑。再以美国首例全脸移植者威恩斯（Dallas Wiens）来说，如果没有手术，他根本无法说话。”托马斯·罗摩说。 康妮，摄于2010年9月14日。/AP 2010年10月，康妮成为美国重建移植学会年会的“特邀嘉宾”。在180位移植外科医师和研究人员的注视下，她做主题发言，鼓励人们捐献器官，或加入志愿者组织。 她还讲述自己在换脸前后，参加家暴团体活动的感受。 “我很幸运，有那么多人帮助我、修复我。”她说，“但我希望大家能记住我被枪击后的脸。” 当被问及是否感觉不公时，她略加思索，说：“在换脸的那天，我就已经原谅了丈夫。一旦被枪崩过，什么都能看开。” 2020年7月31日，克利夫兰诊所于社交媒体推特，为康妮发布讣告。 “她是一名杰出的先驱者。她决定接受这种令人生畏的治疗，给全人类一份不朽的礼物。”弗兰克·帕佩说。 参考来源：1.Connie Culp, 1st US partial face transplant recipient, dies. AP2.Connie Culp, the first person to receive a near-total face transplant in the US, has died. CNN3.Woman who underwent first near-total face transplant in U.S. meets life with joy and humor. Cleveland Clinic4.Twitter@Cleveland Clinic News5.Connie Culp, the 1st face transplant recipient in the U.S., dies at 57. Today 来源：医学界作者：燕小六审稿：田栋梁校对：臧恒佳 责编：潘颖 往期精彩回顾